基本云南所有茶区都有一个共性,茶价飙得越高,茶农新房子也就盖得越快。2005年贺开古茶山的拉祜族村民的人均年收入不足900元,生活清贫苦寒。如今,贺开不断盖起新房,茶农每天骑摩托,开汽车在茶山上来来往往。
贺开的主路边有几幢新建的干栏式房屋,在离屋子不到20米的斜坡中,差不多有10多棵已经枯死的古茶树整齐的站立在山坡上,古茶树的枝干末端包裹着白色的塑料袋,因为建房修路白色的袋子已经变成灰色,枯死的茶树四周都是被黄灰泥水覆盖住叶子却仍然枝叶扶疏的茶树,说不清为什么这一幕让我有种莫名的感动,似乎人类对自然的破坏和索取,大自然总是给予最大程度的包容。“这些应该是建房子的时候移栽的茶树,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枯死了,茶树移栽基本是活不了的,虽然茶农已经尽力挽救,最终还是死掉了。”话到这,贺开古茶园保护与培训站副站长陈琳满脸无奈的摇摇头。人人都有追求住好房子,过好日子的权利,怎样才能做到合理建房,又保护古茶园应该是当下许多茶山面对的最棘手的问题。普洱茶名山头的少数民族民居正在消失,易武、老班章、老曼俄成片的蓝色琉璃瓦屋顶,取代了传统的黑灰色瓦片,密集的房屋,拥挤的街道,家家户户洋楼汽车,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山寨房屋掩映在古树古茶林之中的景象,只能永远“活”在照片里。
弹石路只铺到贺开村口,再往里曼弄老寨、曼弄新寨一路都是挖掘机、压路机在不停施工拓宽路面。一群孩子蹲在路边的土堆上玩耍,路过的车辆扬起漫天灰尘,我下车给孩子们分发带来的糖果,却惊讶地发现他们玩耍的土堆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被连根挖起的古茶树和其他杂木,顺着挖机开过的方向望去,道路两侧都有被推倒的古茶树和杂木,有的已被黄灰掩埋。很显然原来茶树生长的位置正好在拓宽路面的范围之内,修建5a级景区道路是先决条件,如果修建房屋移栽古茶树算是尽人事听天命的话,那么对茶树没有任何挽救措施的修路,就等同于直接宣判死刑。
之前有看过贺开古茶山拉祜文化旅游区一期项目获得正式立项的报道,《贺开拉祜古茶文化园保护与发展规划》将贺开拉祜古茶庄园定位为:普洱茶寻根溯源和文化体验圣地,世界知名的普洱古树茶原生聚落博物馆,把贺开古茶山打造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拉祜文化展示与传承地、世界古茶文化传承的代表项目及云南古茶保护的示范性项目。古茶文化园保护与发展的规划是美好的,但面对路边成片的不可再生的古树茶因发展而“献身”,不免让人有未开先毁的质疑,如何巧妙维持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之间的制约与协调,或许是比开发更急需解决的问题。
回到贺开古茶园保护与培训站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缓缓泻下笼罩着整座茶山,想起所见种种与这般美景对比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终于明白小茶童为何面露难色,要我先填饱肚子再上山,溜完茶山实在没什么胃口。在保护站的聚仙楼喝上几泡正宗的曼迈古树茶,听着盛夏虫鸣,躺在帐篷里枕着星空入眠,这返璞归真的宁静与美好平复了我复杂的心情。
清晨,我坐在高处望着寨子里炊烟袅袅,听着鸡鸣狗叫,一边搂着我身旁的狼犬丽丽,一边满足地啃着版纳小玉米。想起我头一天还在机场路上打不到车,拎着行李走了一公里的悲惨经历,瞬间幸福感爆棚。突然,这份宁静被嘈杂的汽车轰鸣声打破,杂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渐渐靠近,保护站的后门聚集了很多人,听口音一定又是来茶山朝圣的大部队,我特意数了数一共5辆大巴,车上没有标示来自那一家茶企业。
乌泱泱的人群涌进茶林里,拍照、交谈、尝鲜叶……我好奇地走到一哥们旁边套近乎,原来他们都是某茶企的经销商大多来自东北。这时,一只空的矿泉水瓶子扔到我脚下,一位年轻的男子焦急地问我,“姑娘,最近的卫生间在哪里?”,“帅哥瓶子不能乱扔,这里满山遍野都是卫生间,‘唱山歌喽’。”他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朝山坡下走去,可瓶子还躺我脚边。“姑娘,请问茶树在哪里啊?”我诧异看着东北哥们回答道,“满山都是茶树啊,你身旁不就有一棵吗?”,另一位又问,“这就是茶树啊,我们喝的普洱茶就是这树上的叶子?”我点点头,他大呼到“喂,大伙周围的都是茶树,普洱茶就从这树上来的。”话完,七位茶友集体来到树前拍照留念,顺便摘了几片树叶做纪念。
等人潮退去,空旷平缓的山坡上,茶林里满是垃圾,这不禁让我产生怀疑,来茶山朝圣的人群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爱茶、懂茶、用心学茶的人。就算来茶山的都是刚入门的普洱茶爱好者,组织方是否有义务向大家介绍茶区最基本的情况,如果千里迢迢的茶山朝圣之旅,成为到此一游的“中国式旅游”,那么“朝圣”还具有多少意义?无可否认茶山朝圣热,在无形中带动了茶区经济,改善了原住民的生活条件。但是,如果不懂得保护,破坏了原住民的生存环境,茶山朝圣给原住民带来的究竟是福,还是祸呢?